第二日，沈若与仇万里前往太原府，刘慧娘对外人说，沈若公公得了疾病昨晚上没了，小娘子连夜回乡奔丧。众人红着眼睛惋惜了好一阵，多乖巧伶俐的小娘子，命咋这么苦呢。
山西府知府万禾今日才探知巡按御史沈若尚未进城，如今进城的只是随行护送人员。
万禾正愁着没法和晋王交代，这边有人来报，巡按御史沈若已到了府衙，万禾不敢耽搁，领着一众官员出来迎接。
巡按御史虽只是七品官，到了地方却能凌驾在一切官员之上，对一切政务包括对卫所都有指挥权。
沈若没拿乔，跟万知府为首的太原府一干官员见过面，开门见山要查沈邵案，这是皇帝面上交代的，众人莫敢不从，万知府更是一早准备好了沈邵案的卷宗，供沈若查阅。
沈邵案过去九年，当年沈邵巡按山西调查姚炳案，被当时镇守太监刘安抓捕入狱，后来押送京城昭狱，惨死在昭狱里。
姚炳案既然已经真相大白，沈邵肯定也是冤枉的，只是时间久远，当年审案的人调离的调离，致仕的致仕，如今知道案情的，只剩当年刑部一个整理记录的吏员，此人叫庞杰，已是花甲之年，走路都颤微，记性更是颠三倒四。
万禾就把这样的庞杰带到沈若跟前，随后推脱手头有公务便离开了。下面的官员觉得万知府忒不厚道，但也没法，他们不可能舍了万禾投靠沈若。
沈若在这能待几天，万禾却是他们铁打的上峰。
索性沈若早有准备，也没指望万禾。
万禾领着人一走，庞杰挺直背脊，拱手一礼，“小吏当年见沈大人，当真是寒梅一样的傲骨。如今见到小沈大人，到让小吏想起当年的许多事。”
沈若吃了一惊，这庞杰不但没老糊涂，反倒思路清晰，“庞老在山西多年，一定清楚沈邵案始末，烦请庞老说与我听。”
庞杰再拱手，“当年小吏亲眼所见沈大人蒙怨，今日能替他平反，小吏之幸也。”说完从袖中拿出早准备好的证词交给沈若，“沈大人是好官，昔日小吏曾受他提携。小吏不敢忘大人恩典，日日都在等替他平反这一日，沈大人死得冤枉啊！”
庞杰说着眼眶红了，看得出对沈邵是真情实感。
沈若接过证词，让庞杰坐下慢慢说，“庞老，能讲讲沈大人的过往吗？晚辈不曾见过沈大人，只知他有一身傲骨，临死前被扣上叛国通敌的罪名。”
9年过去，父亲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。
记忆最深的还是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，她是最小的女儿，得到父母的宠爱。五六岁时，沈邵每次回家，喜欢把她举过头顶。十来岁时，她长大了，父亲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，那时候母亲总说父亲有官威，可她觉得，父亲永远是那个疼爱她的父亲，不曾改变过。
直到父兄惨死昭狱，她才知道，父亲不在了，一切都回不去了。
庞杰捧着茶，记忆将他拉到10年前。
“小吏不善钻营，50岁还只是个书吏，沈大人来山西查账见我帐算的好，便让我去了户部做了郎中。他遭不测后，那些人清算旧账，又把我撵回来。”
“沈大人刚正不阿，知人善任，他巡按山西那几年，提拔举荐了不少寒门学子，也得罪了许多权贵。可他总手，他是言官，就要尽言官的职责，要为皇帝肃清朝堂。谁成想，这朝堂早就黑到根了。”庞杰说着老泪纵横，感慨道，“好人不长命，祸害活千年啊！”
这天下总算还有人记得父亲的好！
沈若喝了口茶，压下心底的情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