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裴月臣从河边祭奠回到祁府时,天色已甚晚。寒风一阵紧过一阵,雪粒子打在屋瓦上、石阶上,沙沙作响。

    祁府是祁老将军在世时就置下的宅子,边塞苦寒,风雪又密,经年下来,已颇为老旧,有的屋舍还时不时漏个雨。祁楚枫除了领兵雷厉风行,其余诸事皆颇为懒散,漏雨才差人补一补,瓦破才差人换一换,也从来没想过要再给自己新置一栋宅子。

    裴月臣行至自己西院中,看见府中管事崔大勇正冒雪指挥着数名家仆将荷花缸中的水舀出来,然后要把硕大的荷花缸往外搬。

    “这是做什么?”裴月臣奇道。

    崔大勇回道:“将军吩咐的,说这荷花娇贵,根茎不经冻,万一冻坏了,明年可就开不了花。让我们赶紧把荷花缸抬到地窖里头存放,明年才能接着赏花。”

    裴月臣道:“明日再搬就是,大晚上的急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军师,您也知晓将军是个急脾气,再说,这天开始下雪了,我也担心冻坏它们。这几年种的荷花都没过冬,我还真不信这个邪,偏要试试。”崔大勇笑道,“我知晓军师您喜静,这事儿难免嘈杂些,您且稍忍忍,很快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妨事,你们小心些,别伤着自己。”裴月臣交代道,方才步入屋内。

    十年前,裴月臣来到祁家做门客,正值祁楚枫金钗之年。祁廓之知其才华,待他为上宾,恳请他对一双子女多加指点。一晃十年过去,当年的小姑娘已成了领十万烈爝军的大将军,待他至诚至信,更胜于当初的祁老将军,只因他顺口说过一句喜荷,便想方设法地在府中种荷,想让他在北境也能赏到荷花。

    祁楚枫先是在后院池塘中试了两年,不成;便换成大缸来栽种荷花,过冬时结了一缸的冰,根茎自然是都冻死了;现在她又想出把荷花缸藏到地窖中过冬的法子,也不知能不能成?

    裴月臣边更衣边听屋外的动静,不禁摇头微笑,想着祁老将军处事圆通,却不知祁楚枫这执拗固执的性子究竟像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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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夜北风,次日清晨祁楚枫早早便起了身,连早食都未吃,便往军中去。在军中巡视一番后,她颇为满意。虽然天降大雪,营中各条干道的积雪,在天未亮前便已清扫赶紧。各营的御寒衣物在三日前便已发放到位,军马的马厩也加固了挡风的板墙。

    大帐中,赵春树围在火盆旁,边烤馍馍边热羊肉羹。看见祁楚枫进来,他暗松口气,料到将军一早便会来巡视,所以他比她更早到一步,已经提前巡视过一遍。

    “将军,要不要吃点?”赵春树朝她笑道,“早起也没吃吧?”

    祁楚枫瞥了眼羊肉羹,摇了摇头:“又不是在野外,大早上吃这么油腻?”

    “香着呢。”赵春树掰着馍,仰头得意道,“如何,转了一圈也查不出我的错吧?”

    祁楚枫在火盆另一边坐下,烘着手,挑眉道:“行啊,你都学会未卜先知了,提前三日就把御寒衣物发下去。”

    赵春树扬扬眉头:“今年老子学乖了呀!过了霜降之后,隔两日就拖着军师帮我看天气。军师提前就跟我说,这两日要起北风,恐有降雪。”

    祁楚枫朝他竖个大拇指:“有长进!最近二营的操练看着提气得很,你暗地里也没少下功夫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,老子怎么也不能输给云儿的三营吧。”

    得到将军的夸奖,赵春树嘿嘿地笑,拿着勺子,大口大口吃羊肉羹。

    祁楚枫思量了片刻:“你这营去年补进来的新兵最多,找个机会,拉出去练一练,也让他们适应适应北境的冬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