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没有什麽特别的早上,宁欣从沉睡中睁开双眼。她抓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:6点22分,离她的起床闹钟响起还有8分锺。她重新合上眼睑,想着索X等到响铃再起床,然而在大约持续了一刻钟的安静後她终於想起来闹钟不会响起——今天是周六,是休假的日子。

    如果是从前宁欣会在休息日的前一天晚上捧着iPad看电视剧或者综艺娱乐节目,傻笑到深夜凌晨直到抵抗不住困意睡去,然後放肆地睡到转天接近正午再自然醒来。如今她已经不会这麽做。她既没有看东西的心情,也做不到一觉安眠到正午——或许是因为身边缺少了一个金发的人型抱枕?她不知道,也不想承认。

    她平日的闹钟被定在了六点半,b之前早了一个小时。虽然她现在的住处距离公司的路途,其实相b从邱蕴文的房子出发要近上一半。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每天早上开车送她上班,她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坐在副驾驶位上安稳地享用准备好的早餐。尽管住宅附近就有地铁站这点可以算得上便捷,但是去到公司需要换乘,且早晚高峰的地铁车厢实在太过拥挤,对於身材娇小且身为nVX的她来说,有着诸多的不利及不安因素。因此她都会选择更早一些出门,避开上班人流的最高峰,然後在公司楼下随便买点什麽填饱肚子准备工作;每天下班後也是为了避开晚班高峰那宛如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,先找地方外食打发掉晚餐再回家。因此虽然路途近了,宁欣却反而相b之前更加早出晚归。

    没有再度入睡,宁欣就这麽躺在床上一直发呆。她最近很喜欢发呆,或许只有在大脑空空的时候她才能获得片刻的轻松。然而今早的这份轻松也没有能够持续太久,七点半不到的时候她就被手机铃声唤回了现实。电话来自於她的母亲,提醒宁欣今天并不是完全属於她自己的假日,还有一个任务在等着她去完成——相亲。

    宁欣早已习惯母亲对她婚嫁之事的执着,所以就连休假日一大早就被催促叮嘱这件事,她都已经懒得再花力气去表达什麽不满。哪怕这场相亲实际上是被安排在下午,距离约定的时间还足有六七个小时。

    她的抱怨不会被重视,甚至会被当作一种顶撞和无理取闹,不管她想表达的东西是否合理,结果都不会有什麽区别。三十年的时间,她早就已经把「闭上嘴」养成了一种本能。

    好在她并非一向如此。或许十年前学生时代的她的确看起来充满了只会忍让的「乖巧」,但如今作为一个即将跨入三十岁关口的成sHUnV人,经历过许多的她早已成长,已经学会了拒绝,学会了去争取自己的权利,但唯独在面对父母时,她依然有种无力感。她也说不清到底这是来自於自儿时起就存在的,因被管束而形成的本能畏惧,还是出於多年来所接受的教育,让她形成的身为子nV理应孝顺尊长的道德观,总之哪怕她能在生活中努力拥有自己的主见,也很难做到正面去否定和拒绝自己的父母至亲。

    宁欣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强y的人,她会本能地倾向於以主动退让来维护他人的心情,哪怕是自己委屈一点,尤其是面对亲近的人更是如此。对待父母、往来密切的朋友、曾经的男友时她都是类似的姿态;至於和邱蕴文这位nV友——现在应该说是「前nV友」——相处时则有一些微妙的不同。

    在两人交往不久之後的某个周末夜晚,坐在酒吧一角的宁欣举起面前的一杯长岛冰茶(LongIslandIcedTea),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,就被邱蕴文伸手掩住杯口拦了下来。她抬起头,带着不解的神情看向自己的nV友。

    「这杯酒不是给你的。」用淡蓝sE的双眼注视着宁欣的邱蕴文相b起平日没正经的作派,此刻看上去要认真了不少「是我自作主张给你点的,但这不是你想喝的。你不喜欢喝酒,更不喜欢喝这种烈酒,不是吗?而且其实你连酒吧这种地方也不喜欢,只是我要来,你就跟着。」

    「我……」宁欣犹豫着,一时不知道应该怎麽说;而邱蕴文也没有等她的回答便用肯定的语气补上了一句:「我看得出来。」

    这让宁欣感觉有些惶恐:她不知道邱蕴文为何在此时此刻说这样的话,她在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令对方不满了,但明明自她们交往以来的这段时间一切都很愉快,她想不出原因,这让她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邱蕴文把nV友的反应看在眼里,起身让自己从对桌的位置坐到了宁欣的身边,以示安抚:「别紧张,我没有在怪你什麽。不是你的问题,不如说,我想避免以後出现问题。」说到这里她暂停了下来,抬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金sE马尾辫,注视着宁欣的双眼继续:「你知道我从前有过好几个nV朋友,还结过一次婚,对吧?」

    宁欣点了点头,没有出声。在情侣之间,曾经的感情史往往说得上是一种禁忌,大部分人对此哪怕不去故意隐瞒,通常也会心照不宣地刻意回避。因此对於邱蕴文坦白过的复杂过往,宁欣一贯是T贴地报以「了解过就忘记,当作不存在就好」的态度,不想令其成为两人交往中的芥蒂。如今邱蕴文却主动提及这个话题,令人有些不解她的用意。

    「其实我一直在怀疑,我是不是一个好的nV朋友。」邱蕴文说完这句话後,闭上眼睛,做了一个不明显的深呼x1,才重新张开双眸看向宁欣。

    「我没有自信。」

    这句话从一向给人感觉相当我行我素,甚至可以说作风有点嚣张的邱蕴文口中说出来,着实给人感觉有些怪异。但迎着她的眼神的宁欣知道,她是认真的。

    「感情这种东西,有的两个人之间很适合,也有的磨合一阵子之後发现不适合,能不能走到最後,有没有结果都很正常,这个道理我懂。但是……」

    又是一次伴着深呼x1的停顿,然後邱蕴文对自己做出了评价:「我一直在失败,我只有失败的感情经验而已。一段感情的结束必然是双方都有责任的,不存在任何一方是绝对的无辜。如果是一次我还能找藉口说主要是对方的错,但失败了这麽多次之後,我不可能再说自己没有问题存在吧,说不定我的问题还很大。所以说,我到底有没有能力做一个好的伴侣,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恋Ai……其实我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。」她仰头望了一下天花板,又补充了一句「包括现在也是」。

    对这番突如其来的自我剖白,宁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麽,只是本能地反驳着:「我不这麽想……」

    「我知道,你当然不会这麽想,但对我来说这是必须要去思考的问题。和你在一起,我很愉快,但是我能不能让你感觉愉快呢?我不知道,我没有把握。」

    「我很愉快啊!我每天都很开心。真的!」

    「还不够。」邱蕴文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,伸出左手的食指摇了摇後点在了宁欣面前的那杯长岛冰茶的杯口:「这就是证据。你在让自己迎合我的喜好,而不是去满足你自己的期望。你没有来酒吧的习惯,但我有,所以你就跟我一起;你不喜欢喝烈酒,但是我给你点了,你就让自己试着去喝;你喜欢逛街,但是会选择在家陪懒得出门的我。你在把你喜欢的生活样子,变成我习惯的生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