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是诸伏景光，也很少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。
温热的湿毛巾被拿开，随后而来的是泛着微甜奶香的味道，蘸满了膏体的毛刷摩擦着略长的胡茬，在脸颊、唇边和下颚的区域画着圈儿，一点点打出绵密厚实的白色泡沫。
“这个味道很少见。”诸伏景光半躺在新置办的长沙发上，斜面的扶手支撑起他的背脊，让他能舒服地枕在上面。合适的角度叫诸伏景光顺势抬起下颚，方便降谷零动作的同时，也将头颈各处的要害暴露于空气之中。但他仍旧只是闭着眼睛，面上带着几分笑意，甚至控制着上身不要随意动弹，倒是显出些松散惬意的味道。
“是以前的存货。”降谷零的手顿了顿，从案几上摊开的皮质软袋里抽出相对常用的老款折叠刀，单手打开，食指抵着刀背在一旁的磨刀石上来回剐蹭了两下，随手丢进热水杯里，“贝尔摩德推荐给我的牌子，你知道的，她的品味很好。”
闻言，诸伏景光睁开眼睛看向降谷零，在对上熟悉的清澈和坦然时，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。
如今组织已经覆灭，他们这些完成任务又有幸存活的潜入搜查官们，也在经过漫长的审查期后，被允许逐步回归正常生活，也即将回到原先的队伍当中。比起诸伏景光，降谷零这个一直在组织里埋到了最后的钉子，程序上理所当然的也会更加严苛。更何况，安室透这个情报贩子的身份似乎并没有完全处理掉，公安上层大概会另有安排。
“放心吧，hiro，只是一些必要的流程。”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那些想法，降谷零也跟着笑了下。那是阳光爽朗的属于安室透的招牌表情，但眼底的轻松却不是假的。这也让诸伏景光跟着稍稍放下担忧，重新闭上眼睛，摆出更加沉稳的姿态。
这样的反应却叫降谷零有些不大满意。但两人差不多有一年没能联系更不能见面，即便有着幼时以来的默契和情谊，时间与空间的间隔也让他们之间生出了一点微妙的东西。降谷零的手悬在热水杯上迟疑了一阵，最终还是选择将这把刻意挑出的折叠刀捞起来，竖着的刀刃沿着诸伏景光脸颊的轮廓，自耳根处开始，慢慢地往下刮弄。
“我以前不大爱用这个，只是这段时间太无聊了，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来，感觉味道闻起来还不错……”降谷零一边用这样的方式仔细描绘对方的面容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闲聊的话语，就像两人回到了更早一点的时候。
彼时，他们还在念高中，开始冒胡茬的男孩子们偶尔也会谈论这些话题。和总是一大早起来就必须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降谷零不同，诸伏景光经常隔几天才去处理这个，手上闲来无事时，也会忍不住用指腹在自己的下巴上戳弄一阵，又短又硬又有些扎手，却也很有趣。
胡子是男性魅力的象征，降谷零对这个不置可否，但在哥哥诸伏高明的审美影响下，诸伏景光在内心深处却对此十分的深以为然。所以，在警校毕业并接受了卧底任务时，诸伏景光选择在造型上稍微遵循一点个人偏好，比如开始留胡子。
可惜的是，自从与降谷零在组织里重逢，每次难得的见面后，下巴上的魅力象征都会在对方不算强硬的要求下被收拾掉。久而久之，原先随意蓄须的习惯，也就逐渐就变成了不长不短的胡茬。而降谷零则主动包揽了，帮助解决对象这些问题的习惯。
然而，卧底期间的见面总是时间紧迫，在相互纾解的频率都很难保证的情况下，剃须往往怎么快捷方便怎么来。电动剃须刀随便糊弄的时候有，用泡沫和刮胡刀的时候更多。只有在极偶尔的闲暇时间里，降谷零才会拿出这样的剃须套装，和诸伏景光一起享受片刻的温存，亦或是另类的直白邀请。
就像现在这样——
经过打磨的刀刃是极为锋利的，诸伏景光非常清楚这一点。这样的凶器只需要稍稍用力，便能划破皮肤，乃至于割开气管或动脉。而正是这样的凶器，此时此刻正轻轻刮过他微微颤动的喉结，在他下颚脖颈的位置上流连徘徊，给敏感的神经带来若有似无的刺痛。
要害与利器直接接触的危机感，让诸伏景光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肌肉，本能的吞咽动作被压制住，身体在僵硬了一瞬后，下腹部位却在过于熟悉和信任的安抚下，很快地硬了起来。
原本随意搭在沙发边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握起，诸伏景光努力克制着飞速升腾的冲动和热意，却在降谷零一边持续着喃喃低语，一边施施然抬腿跨坐上他小腹的下一秒，差点直接破功。时隔许久才重新拥有的亲密姿势让他忍不住感到既期待又惶恐，这一瞬间，刀刃与皮肤贴合的风险被完全抛开，只余下心脏和腰腹间共同的震颤，战栗着，紧缩着，搏动着。
诸伏景光几乎能够想象得到，接下来当他就这样把降谷零拉下来接吻时，对方会怎样手忙脚乱地丢开手里的剃须刀，原本温和恬淡的语气会变得激烈，带着怒气的手会主动摁住他的肩膀，俯下身来用那柔软甜蜜的舌尖含弄自己的喉结，在那块略硬的东西上下滚动时轻轻啃咬一番，随后放过那里，带着蓄满热度的吐息逐渐往下。就像是，他们以往经常做的那样。
然而，这一次，却什么都没有。
短暂的等待中幻想落空，诸伏景光不禁有些疑惑地重新睁开眼，触目所及的，却是久违的，笑得跟狐狸一样的，波本的脸。
对方的视线由如实质般地从他的脸一寸寸巡视到下方，上扬的嘴角挂着诡异的戏谑和微弱的恶意。降谷零在诸伏景光露出略显错愕的神色时，笑得肆意：“你在期待什么呢？苏格兰？”
“操……”惯性的粗口被仍停留在咽喉致命处的凉意压迫回去，“波本”带来的异样刺激感，连带着激发了诸伏景光内心深处沉寂多时的凶兽。长达一年的审查期，让这头经历过血腥残酷洗礼的猛兽学会了如何保持安静，但诸伏景光知道，那只是一些伪装出来的不动声色。有些东西终归是改变了他，也改变了他们，相信降谷零也一样。
冰凉的冷意从过分熟悉的幼驯染身上慢慢溢出。此时正值盛夏午后，屋外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，让对方蜜色的肌肤看起来像是流淌着枫糖汁的松饼一样甜美，却依旧挡不住神色和气场变化漫延而来的压迫感。诸伏景光条件反射地用杀意去应对，然而身体习惯性的相互信赖，让两人间原本足以搅碎空气的激烈碰撞纷纷绕过彼此，只留下被针对的空气在有限的空间里瑟瑟发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