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的清冷似是一夜之间被抽走,天气说热就热了。

    宫里的参天老树长出了鲜嫩枝丫,枯木缝隙里也见了新绿,冷落了整个冬季的池塘里抽换掉了死水,放入斑斓肥美的鱼儿。出来外面的人多了,走在路上亦不必瑟缩着顶风赶路,于是整个皇宫都显着热腾起来。

    许流深每日早晚都在院子里带着宫人们运动,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们手臂上渐渐有了线条,原本不觉,直到换下厚重的冬衣,穿起轻薄宫装,才欣喜的发现身量轻巧紧实不少,一群人嘴上抹了蜜似的夸太子妃夸的花样百出。

    “前几日奴才去送恭桶,还见着咱们‘那位’姐姐,没几日不见,像变了个人似的。”一个小太监说起沉香,面露鄙夷。

    那日的乌龙,除了宝莲,垚园没人知道真相。其他人只道她是为了引诱太子殿下结果弄巧成拙,被狼狗爬了床,一边啐着不识好歹一边嫌她恶心。

    那一天,太子是有杀意的。

    “总来早就被母后赐死了,你捡她回来,她欠你一条命,既然敢做下这不要命的勾当,如今你拿回去便是。”

    “可以,但没必要。”许流深理好长发,“她一个棋子,无所谓杀不杀,何必给自己造杀业呢?”

    “你看出来了。”叶枢用的是肯定的语气。

    “我脾气不好,脑子还行,一说查查那蜡烛的来源,皇后就痛心疾首的提她家里人,那不是威胁她闭嘴么。”

    “还好你也没那么不挑,不然现在东宫和相府怕是都不得安宁。”

    明明是句夸赞,听得太子爷胸闷气短,“什么叫没那么不挑,我记得跟你说过,我不是你说的那什么河王海王的。”

    许流深不置可否,“登基以后年年选秀女,外邦动不动送个公主来和亲,你还怕海王成就没法达成?不过御医说了,你要节制。”

    叶枢一把拉住她手腕,稍一用力,人就跌坐在他大上,“你少叭叭几句,我可以考虑把有限的精力留给你。”

    以他自小被人捧着长大,能说出这样的话已属不易,用这等许诺哄过的女人,天上地下,也就眼前这一个了。

    可不晓得这话怎么惹到了太子妃,她果断站起来,抚平裙后褶皱,“太子爷若想后宫安宁,还是雨露均沾的好。”

    再想去捉她的手臂,已经被轻巧避开。

    叶枢伸出的手拗了一个尴尬的弯,捋了一把披散在身后的头发。

    “那这个丫鬟,你想如何处理?”

    许流深走到院子里,沉香半跪半瘫在地上,此刻才知,许给她那些什么——叫太子收你做个才人,或是给你一大笔钱打发你出宫去,不过都是镜花水月,一旦设计不成,第一个遭弃的就是她。

    按理是该卑微的向太子妃求个好死的,可知道快要死了,胆子全然大了,她更不想要对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人低头。

    许流深叫下人都散了,沉香抬起脸来,空洞的眼神在对上她时狠辣了一瞬,旋即败下阵来。

    太子就站在她的身后冷面怒视着,像是为她撑起百毒不侵的强大气场,叫一切妖邪都相形见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