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宁被送到了倚春楼的一座小小别苑里。

    院子里青石板路上的积雪才刚扫清,自是湿滑难行,阿绵扛着两包行李,小心翼翼、亦步亦趋的跟在蹦蹦跳跳的小姐后面,时时刻刻担心着她家小姐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。

    阿绵心里明白,这里可不是国公府,她们是被君上当成罪人给发配到这寻花问柳之地来的,如今京都上下不是恨极了她家小姐,便是抻着脖子等着看温宁笑话,哪儿还有人关心她们死活呢?

    好在没被送去落梅宫,就算是捡回一条命了。

    可是阿绵一想到她家小姐和四王爷的婚约,就难受的紧。本是一对儿璧人,可现如今小姐落了难,四王爷竟从未现过身,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小姐当心!”

    阿绵心里正对四王爷骂骂咧咧,结果就那么一晃神的功夫,眼睁睁的她家小姐脚下一滑,一声沉沉的闷响传来,温宁已经脸朝下,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。

    温宁吃痛,当场就哇的哭出了声。

    阿绵慌慌张张的放下手里行李,她险些忘了,如今的小姐,心智左不过是个三五岁的孩童。况且在温国公府养尊处优这么多年,哪儿禁得住这么狠狠的一摔?

    阿绵身材羸弱清瘦,吭哧吭哧的将小姐从地上扶起来,只见她家小姐原本光洁的额头上直接鼓起了两个青紫色的大包,下巴也磕破了皮,鲜血正不断的洇出来。

    温宁哭的梨花带雨,在国公府养尊处优这么多年,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疼了。

    阿绵一看,这还了得,她顾不得哄温宁,撂开腿就向门外飞奔,实在是因为她们二人手里没有任何像样的药,若是从前在温府,小姐亲手调制的创伤膏胜上外面郎中和药店里的百倍,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,她们这会儿,连一块儿敷伤口用的干净布都没有。

    眼瞧着阿绵跑远了,温宁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,泪珠子也听话的缩回了眼眶里,若非在此十万火急的关头上,温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可以这么好。

    她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,下意识的摸了摸肿的老高的额头,痛意让她格外的清醒———破相虽然痛,但至少,可以让她暂时躲一躲接下来的一关了。

    这倚春楼里有的是绝色美人,老鸨子应该不会把一个破了相的罪女,送到外面恩客的床上去。

    她要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,没有哪个姑娘家会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心爱的人,而她爱的人是出身尊贵的天之骄子,是这京都城中最持正温善、高雅清矜的翩翩公子。

    温宁疼着疼着,鼻尖一酸,没由来的就思念起了她的四哥哥——卫轩。

    倘若他在,今天她也许不会被发落指此了。

    温宁的整颗心都不由得揪了起来,两只脚已经踏进了这倚春楼的大门,从今往后,她就算是在风月场上留下过烙印的女子了。

    像四哥那般霁月清风谪仙般的人儿,从今往后,大抵是再和她这个罪人毫无瓜葛。

    两行清泪再度不由自主的滑落,温宁想,要是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,她很想亲口告诉四哥,她没有勾结外敌,没有开错药方,三万将士得的根本不是时疫,他们和她都是被人蓄意陷害的!

    只不过温宁现在想不明白,究竟是谁,目的又是什么?

    她想还给自己一个清白,想再见到日思夜想的情郎,想回到国公府陪叔父下下棋陪兄长练练剑,想完成昔日和四哥仗剑天涯的夙愿······